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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我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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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我來

敖廣道:“不錯。我雖然暫不知道她做這些到底是何目的,但我掐來算去,唯一能夠說得通的只剩下她一人。天庭王母玉帝恩怨由來已,我從前只當天庭那些仙官閑得沒事亂嚼嘴皮子,現在仔細一想,或許空穴來風未必無因。”

敖應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麽。

敖廣道:“這種事情靜觀其變就好,若真是王母玉帝相爭,這二位都是上古神詆,誰勝誰負猶未可知。你要找孫悟空麻煩,將我東海牽扯進去,萬一站錯隊,可不只是像你殺凡人這樣簡單。”

殺了孫悟空,顯然是在幫王母,若王母沒贏呢?對玉帝來說,就是不臣。

敖應不作應答,但沒有反駁,便說明已經聽了進去。

敖廣松一口氣道:“我先行離開,你將這一堆東西處理一下。”敖廣指了指那堆血肉模糊的屍體,“你扮作道士上門,有始有終,將事情編圓,警幻那裏也好做。”

敖廣化作金龍,呼嘯著鉆回了井中,消失不見。

敖廣站在原地思索片刻,擡手施法,兩具屍體的碎塊就這樣被擡至空中,悉數被運至了方才敖廣鉆進去的那一口井中。這一口井鏈接東海,屍身搬運到東海,這一片院子地面之上只剩下斑駁而深淺不一的血跡。

敖應額頭兩個龍角縮了回去,他拍了拍袖子,整理了一下衣襟,就這樣把賈府的人又叫了回來,告知他們這二人身上煞氣已經處理完畢。

王熙鳳疑惑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,問薛蟠和夏金桂的屍身又去了哪裏。

敖應嘆息道:“他二人身體每一處都已經被煞氣侵擾,我將煞氣去除,屍身自然無法保留。”

就在這片刻功夫,將兩具屍體從原地搬運去其他地方,有可能嗎?再則,這道士要兩具死人的屍體有什麽用?王熙鳳心中有一些疑慮,但仔細想一想,倒也信了敖應這一副說辭。過了一會,王熙鳳叫來管家給敖應支銀子,敖應分文不取,說自己只是替天行道,連飯都沒留下吃一頓,匆匆又出了賈府。

不為錢財,必然是真的了。王熙鳳和賈母都互相讚嘆著這清凈道長的神通和高義,土地見敖應終於離開,一個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墜了下來,渾身疲軟如大病一場。

等到傍晚時分,他便出了賈府去找孫悟空。

二人坐在那幾字型的茅屋之外,一張長凳之上。土地一五一十跟孫悟空講了今日發生的所有,孫悟空聽完,一是覺得這敖廣果真是個老狐貍,二是覺得難道真是王母對他下的手?

孫悟空這邊還沒有思考出個什麽結果,土地已經滿頭大汗地追問道:“怎麽辦?萬一真是王母,我幫你,不就是跟她對著幹嗎?”

“你現在想退出?”孫悟空一下就聽出了他什麽意思,“你先前幫我那麽多,你上了我這艘船,已經下不來了。”

土地連罵他都懶得了,只哭喪著臉道:“對上王母,她無論正大光明還是下黑手,我都招架不住。”

“如果一切真是王母所為,她做這些既不光明也不正大,你現在唯一的出路,就是幫我早日回到天庭拿回仙身,我出面揭露王母陰謀,她謀害玉帝不成,你到時候護駕有功,必然會有重賞。”

孫悟空三言兩語,又將土地忽悠得暈頭轉向,到最後,他反而成了那個比孫悟空還焦急他滯留人間的人。

“事不宜遲,你趕緊回賈府,看看林黛玉哪裏還有什麽要你去辦的。盡早將通靈寶玉騙過來。”

二人火急火燎回到賈府,剛一進門,土地就發現了不對。

“警幻來了。”土地指著地上一片被濕土蓋住的花瓣。

二人站在門口院墻一棵大樹之下,那片花瓣周圍沒有其他相同的花瓣,孤零零掉在那裏,反而往前延伸三丈,花瓣密集地通向一處小院。

孫悟空看著通往那處小院的芳徑道:“這是薛蟠住的地方。”

土地道:“她先前來時花瓣落地的不是這個位置,我從賈府出來的時候,這一片還沒有花瓣。她是又下來了。”

孫悟空道:“她來做什麽?”

土地納悶道:“不知道啊。”

二人沿著墻壁躲著走進了小院的入口,兩顆腦袋一人扒在拱門一側,借著有大樹遮擋,只露出上半張臉,小心翼翼查看裏面情況。

只見警幻站在院子中央,手拿著鏡子,旁邊站著一個跛足道士,四周淩亂地圍著七八九個人,有王熙鳳,賈母……都是先前圍觀過敖應施法除邪的人。她大概已經做完了法,眾人茫茫然睜著眼睛,悉皆正往不同的出口走去,有向東走的,有向西走的。

土地恍然道:“她這是下來消除記憶了。”

孫悟空道:“躲起來。人來了。”

正說著,王熙鳳和賈母,以及兩三個丫頭就往他們這個出口走出來的,所有人都雙手向前探直,跟個僵屍似的。

土地道:“無妨。警幻的鏡子一扇,這些人一點知覺都沒有。看不見咱們的。”

果然,幾個人走出拱門,對著藏在門後兩側的孫悟空和土地視而不見,各自又往前走一段路,再分道揚鑣。

孫悟空轉回頭,盯著小院之中那個跛足道士,跟土地傳音入密道:“我總覺得這個道士在哪裏見過?”

土地道:“哪裏?”

孫悟空道:“想不起來了。”

土地也盯著道士琢磨道:“我聽說警幻有兩個手下,一個癩頭和尚一個跛足道士,恐怕就是他吧。”

孫悟空腦中有什麽閃過,道:“我想起來了。我在宮中當道士的時候,好像見過他一面。”

土地愕然道:“什麽?”

孫悟空道:“宮中道士共分兩派,一是正一,二是凈明,這二派互不往來,但有時候君王有事調度,能碰上個面。張憫行是凈明派的道士,此人是正一派的道士,我曾經見過。”

土地思索道:“你是說,這道士被警幻安排在了宮裏?”

就在此時,小院之中的警幻不知聽那跛足道人跟他說了什麽,臉色巨變,道:“怎麽可能?!”

孫悟空和土地對視一眼,非常有默契地閉上了嘴,只安靜地聽這二人在講些什麽。

那跛足道士也是一臉焦急:“千真萬確。皇帝在賈元春房中搜出了她制的巫蠱,賈元春先前毒害其他妃子的事也一並被查出,禦醫診斷皇帝中了慢性劇毒,那一味毒藥也在她房中。”

孫悟空和土地又互相看一眼,神情都格外震驚。

賈元春腦子出問題了,要殺皇帝?

警幻慌張道:“怎麽會這麽快?賈府滅頂之災,按理還有一段時日……”

跛足道人道:“凡間厲鬼頻出,我在宮中之時感覺有個叫張須眉的道士身上沾染了許多鬼氣,現在他已經被皇帝查出是為賈元春跑腿之人。我不知賈元春跟厲鬼,是否也有一些聯系。”

警幻皺眉道:“若是有不在陽間命數中人參與,擾亂命數也情有可原……只是,這一切還是太快了……”

跛足道人著急道:“所以我方才來找您。賈寶玉身上災禍所應之數還沒到一半,馬上就到賈家大劫,他這一世情劫,到時能堪破嗎?”

警幻頗為懊惱地捏了捏眉心:“情劫未應半數,不知道啊,我怎麽知道……”

頗足道人道:“那……您覺得接下來該怎麽做?”

警幻垂頭思索片刻,道:“賈元春真的要毒殺皇帝嗎?怎麽司命沒跟我說過啊……”

跛足道人道:“屬下記得司命星君說賈家受賈元春牽連滅族。”

“我只以為是皇帝多疑,沒成想這賈元春竟然真的膽大包天。從前她小時候,我倒真是沒看出來。”

“凡人總是十年變一大樣。不過現在賈元春還在候審,此事尚未有定論,宮裏邊口風嚴實,不讓往外傳。”

“罷了。現在深究這些也沒有用了。這樣,你還是留在宮中,盯著看有什麽變數。若真的賈寶玉沒辦法堪破紅塵,也算在厲鬼頭上,跟咱們沒有幹系。你一提這個,我現在倒是納悶,這孫悟空究竟跑什麽地方去了?”

二人嘀嘀咕咕往東邊的出口走去,就這樣消失在了孫悟空和土地眼前。

土地慌張道:“賈元春若真是涉嫌毒殺皇帝,賈府必然受其牽連。造反可是古今第一大罪啊!”

按照那跛足道人所說,似乎賈家大劫之後,一切都算塵埃落定……

那麽林黛玉所說太虛幻境中的種種,是否也要一一應驗?皇帝要賈家死,他和林黛玉,怎麽可能還有改變的餘地?

土地似乎也想到這一點,道:“要不,你將此事先告訴林黛玉。就說你偶然去宮裏邊打聽到——你不是剛好借口出去采買過藥材嗎,就說是那時去的皇宮,賈元春出事,問她到底還要做什麽,要救那些人。力所能及,情理之中,你就幫她辦了。”

說著說著,他臉上緊張的神色反而消去了。

“元春之禍提前,這對我們來說似乎還是件好事。林黛玉不就是讓你在大禍臨頭前幫她些小忙嗎?等此事辦完,她將玉給你,你重塑仙身,到時候就能去找佛祖幫你。”

孫悟空道:“確實如此。此事對我們利大於弊。我這就去找林黛玉商議。”

孫悟空好生琢磨了一番,土地好忽悠,但林黛玉不是個傻子,他在這裏東編一句西編一句,不定叫她看出諸多破綻,在她眼中也變得不可靠起來。倒不如直接跟她坦白,說自己是天上神仙,意外流落到人間,需要她這通靈寶玉救命。

當夜,孫悟空又進了林黛玉的房間。搬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。

林黛玉聽完,道:“所以你先前說你是什麽猴妖,跟著清凈道長都是假的?”

孫悟空道:“猴妖不假,清凈道長也不假。那清凈道長,實不相瞞是我從前一個死對頭,他先前知道我流落人間,看出我身份之後戲弄於我。我後來被賣去姑蘇,也是他的手筆。”

林黛玉思索片刻,道:“你是猴妖,又是神仙?”

孫悟空道:“我本體是一只猴子。流落人間之後,也不知為何入了一個猴子的身體。流落街頭賣藝,後來被你帶回了賈府。之後種種,你便也知道了。”

林黛玉道:“我如何能信你?”

孫悟空愕然道:“什麽?”

“你一開始裝作不同人言,後來被我發現又說自己是猴妖,之後為了我這玉又說自己要修煉成仙,你到現在換了這麽多說辭,誰能知道你現在說的就是真的呢?”

孫悟空想了想道:“你是不信我是仙,還是不信我不是妖?”

“……你有什麽證明嗎?”

“跟我來。”

孫悟空打開窗戶,率先翻身出去,回過頭朝屋子裏的林黛玉招了招手。林黛玉看著到自己腰間的窗柩沈默片刻,轉過頭徑直穿過屋內的方桌,打開大門走了出來。

孫悟空:“……”

夜色深沈,林黛玉跟著孫悟空走了有大概一刻鐘,她心中許多疑問,但怕走在路上說話,叫什麽不該聽見的人察覺,只是看著孫悟空高大而挺直的後背皺眉頭。

孫悟空帶著林黛玉來了一處池塘邊的巨石旁邊。

耳旁風聲肅肅,林黛玉滿腹疑竇地打量著四周。可這裏太黑,因為周圍沒有房屋,連個燈籠都沒掛,什麽都看不出來。唯一清亮澄澈的,只有那一片倒影著月光的池塘。

“就是這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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